在过去几十年中，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也伴随着教育政策的不断改革。尽管免费的基础教育（九年制义务教育）在全国范围基本实现，但是在贫困的农村地区，教育的高成本和高辍学率问题依然严峻。对于教育与发展的问题，传统的研究或者关注教育收益使穷人脱贫，或者讨论穷人因无法接受教育而陷入恶性循环。但挪威Fafo应用国际研究所（Fafo Institute for Applied International Studies）的学者Huafeng Zhang在2014年发表的一篇文章中，则对教育-贫困陷阱研究提出了一个新的视角——教育的沉重负担是贫困的原因。

尽管国家颁布各项政策、推行各类项目以促进义务教育学杂费减免，但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教育成本问题。学生所在的家庭仍然要为名目繁多的项目付费，包括教材费、考试费、黑板费等等，其中很多非正式或不合法。而且贫困地区的教育质量普遍偏低，教学质量稍好的学校收取的费用也更高昂。在义务教育之后的阶段——高中及大学，个人分担教育成本比例更高，贫困地区学生更难以就读。即便这些贫困学生能够支付高额的学费完成大学，却又因高等教育扩张带来的低教育质量和高失业率而成为都市中的“蚁族”，使他们的家庭陷入更深的贫苦。

在文章中，作者选用“中国西部地区社会与经济发展监控”项目（Monitoring Social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of the Western Regions of China，MEDOW）2004年7月到2005年2月间调查获得的数据，将研究家庭分为了四组：第1组——不做教育投资的家庭；第2组——做教育投资但子女退学或辍学的家庭；第3组——做教育投资、子女完成教育但找不到良好薪水工作的家庭；第4组——做教育投资、子女完成教育并获得良好薪水工作的家庭。运用多元线性回归分析方法，作者对上述四组家庭的教育-贫困陷阱问题进行了研究。

结果表明，农村极度贫困的家庭和贫困的城市流动人口家庭构成了第1组家庭。因为贫困，他们决定不对教育进行投资。第2组家庭虽有意愿送孩子上学，但却很难负担高质量学校的费用。优质基础教育学校的高昂学费和对高等教育高昂学费的理性预期，导致第1和第2组家庭孩子的低入学率和高辍学率，从而使这两组家庭陷于传统的教育-贫困陷阱之中，他们的下一代因为无法接受充分的教育而与父母一样继续面临贫困处境。第3组的家庭则陷入一种新型教育-贫困陷阱——这些中低收入且家长受过较好教育的家庭选择做出难以承担的高额教育投资，期盼子女未来能够偿还债务并支持家庭，带来长期回报。然而，由于城市毕业生就业市场良好薪资岗位有限，很多自以为会处于4组处境的家庭最终意外发现自己实际处于3组的处境——面对更严重的贫困。回归结果中一项很重要的发现是，家庭收入仅仅限制了贫困学生接受基础教育，却并不是其继续接受高等教育的决定因素。这意味着，家长——尤其是受过一定教育的中等收入者——在很早阶段就做出了决定，即便负债累累（deeply in debt）也要支持子女持续接受教育。

中低收入家庭在尽力摆脱传统贫困陷阱的同时，却陷入了新的贫困陷阱，这成为当前日益严峻的社会问题。受调查所限，本研究中并没有数据可以追踪第3组家庭在教育投资后的经济处境。他们多大程度上陷于新的贫困陷阱，以及如何应对并非所愿的教育回报，还有待继续研究。

参考文献

HuangfengZhang(2014), The poverty trap of education: Education-poverty connections in Western China.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ducational Development, 38,47-58.

欢迎关注北京大学中国教育财政科学研究所（CIEFR）官方微信号“中国教育财政”（账号：CIEFR-PKU），也欢迎将我们的文章发送到朋友圈或转给好友。

转载请务必注明文章来源，并保持文章完整性，不得删除“中国教育财政”及微信号，违者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