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关社会流动的研究多集中于探讨父代与子代之间的关系，而很少关注祖父母对孙代社会经济结果的影响。其基本预设是，家庭因素的作用是一个马尔可夫过程（Markovian process），祖父母的效应已由父代因素完全中介。换言之，当控制了父母的因素之后，孙代的社会流动就基本不受祖父母的影响。考虑到中国家庭的特殊性以及多代同住的普遍性，作者认为，有必要进一步考虑祖父母发挥实际作用的社会情境。利用中国家庭收入项目（CHIP）2002年的数据，在借鉴既有的两代研究的基础上，作者提出并检验了祖父母影响孙代结果的社会心理路径。

中国的多代同住（Multigenerational Coresidence）

多代同住在中国不仅是一种文化传统，它更是一种基于国家政策与家庭社会经济条件而作出的理性安排。受限于国家户籍制度、城市住房紧缺、女性就业以及老年人养护等因素的影响，多代同住的现象在中国比在其他国家要更为普遍。其在所有家庭居住方式中所占的比例将近20%，几乎是同时期美国相应比例的五倍。不仅如此，除了受从夫居的父系安排影响之外，这种居住方式很少受到家庭内其他资源的影响。与美国等国家的情况不同，中国的多代同住不是对父（母）职缺席或家庭贫困的替代，相反，它是对父代养育的一种有效补充。

祖父母效应

但是，在传统的有关社会流动的两代研究中，由于既有框架的限制，祖父母对孙代结果的影响并没有得到足够的关注。而在为数不多的考察祖父母效应的文献中，结论也从支持到反对，并没有达成一致。作者认为，除了数据本身的特性之外，造成这一局面的主要原因还在于，研究者们并没有对祖父母效应的机制形成较为完备的概念框架。

在两代研究的理论体系中，父代对子代社会经济结果的影响主要通过三条路径发挥作用，即生物遗传、经济支持与社会心理上的养育。作者排除了前两个路径的可能性，认为社会心理的路径更适于探讨本文关注的祖父母效应。一方面，基于汇合理论（the confluence model）的视角，有理由认为，儿童的智力发展在一定程度上会受到家庭中与之互动的成员的平均认知水平的影响。因此，有必要重点考虑祖父母的受教育水平对孙代结果的影响。另一方面，与父母一样，祖父母也会参与到儿童的社会化过程中，帮助形成良好的价值观和行为方式。而祖父母是否与孙代同住就会直接影响到这种参与，进而带来不同的孙代结果。

实证检验

为验证上述机制，研究采用了CHIP2002年的农村数据，选取7到18岁与双亲同住的个体作为分析单位。具体地，借助离散时间的生存分析模型，控制了父母的教育、职业、年龄以及个体性别、年龄等因素之后，研究考察了祖父母教育水平对孙代辍学发生风险的影响如何随祖父母居住安排的各种方式而不同。结果发现，在与孙代同住的情况下，祖父母的教育水平能够显著降低孙代的辍学风险，这一效应几乎与父母教育的影响持平。而在未同住或去世的情况下，祖父母的教育水平却不起多大的作用。也就是说，与祖父母同住确实能够降低孙代辍学的风险，但这一效应仍受制于祖父母的教育水平。因此，祖父母效应的社会心理路径在中国的情境下是适用的。

作者从父（母）职缺席和家庭贫困等角度分析认为，祖父母同住的现象在中国的语境下并不存在很强的选择性，而是否与祖父母同住也没有造成几类人群之间的系统性差异。但是，多代同住的家庭居住安排在当今中国有其现实必要性，因而事实上存在着很大的选择性。其次，研究没有考虑中国不同地区之间辍学情况的差异，其在个体层次上观察到的显著的祖父母效应或许被夸大了。此外，对农村样本的分析结果可能并不适用于城市及流动人口。不管怎样，研究对祖父母效应的检验及其具体作用机制的探讨深化了人们对社会流动的理解。

参考文献

Zeng, Z., & Xie, Y. (2014). The effects of grandparents on children's schooling: evidence from rural china. Demography, 51(2), 599-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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